前段時間，Collider Videos直播連線了電影攝影師羅杰·迪金斯和他的妻子詹姆斯·埃利斯·迪金斯，進行了一場關(guān)于職業(yè)生涯及其中重要作品的對談。

我們將對談內(nèi)容整理成了文字版本供大家參考。由于采訪時長達(dá)一個半小時，內(nèi)容將以系列形式陸續(xù)發(fā)布。（其中部分內(nèi)容因為信號卡頓無法辨認(rèn)，小編盡力為大家還原，若有疏漏煩請指正）

在第一部分中，羅杰和詹姆斯分享了他們進入影視行業(yè)的契機，以及他們對電影技術(shù)發(fā)展的見解。

而在今天的訪談中，羅杰·迪金斯將分享他和科恩兄弟的合作經(jīng)歷。不僅如此，他還將帶我們深入了解經(jīng)典電影《肖申克的救贖》的拍攝幕后。

Collider：接下來我們深入地聊聊你的幾部電影，我想從《巴頓·芬克》開始，這是一部非常棒的電影，也是你和科恩兄弟的第一次合作。這部電影很難描述啊，所以你和科恩兄弟的第一次見面是怎樣的呢？你要如何理解他們的想法，并將其呈現(xiàn)在電影中？

羅杰：我的經(jīng)紀(jì)人跟我說了同樣的話，劇本寄過來的時候，喬爾和伊桑在詢問我的意向，我的經(jīng)紀(jì)人說，這是一部很難描述的電影，完全說不通，就像是兩部不同的電影。

詹姆斯：他們不是還說，這可能不是一個好主意嗎。

羅杰：對，他們說這可能不是一個好主意，我說“不，來吧，我得讀它，這可是科恩兄弟，你一定是瘋了”。這個劇本的確非常奇怪。但是就像喬爾和伊桑的大多數(shù)劇本一樣，在你知道劇本會變成什么樣子之前，你必須真正地理解它們。我尤其想到了《冰血暴》，如果你讀的是《冰血暴》的原始劇本，你會覺得“這真的很糟糕”。

詹姆斯：你會覺得你討厭這些主角。

羅杰：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我和這些主角是相通的，我也不知道。

詹姆斯：當(dāng)然啦，是他們導(dǎo)演的方式（讓你產(chǎn)生這樣的感覺）。

羅杰：《巴頓·芬克》也是一樣，真的很有趣。我在倫敦見到了喬爾和伊桑，他們當(dāng)時在英國，我非常緊張，因為我看過《血迷宮》，我覺得這部電影非常棒。想到要和兩個導(dǎo)演一起工作，我就很緊張，但是早餐時的談話很有趣。大概就是一個人開始說一句話，另一個人會把這句話說完，我就想“哇，這真的很有趣”。一起工作的時候，他們把對方的話說完，思考的過程也是這樣來來回回，這真的很有趣。

詹姆斯：與此同時，我忘了是哪部電影，在準(zhǔn)備開始之前，他們來吃晚飯，我在爐子前做飯，他們坐在桌子旁，喬爾說“你知道的”，接著羅杰會說“是的”，然后伊桑會說“對”。我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但是你們都知道（笑）。

科恩兄弟和羅杰·迪金斯在拍攝現(xiàn)場

羅杰：我必須要說，我覺得《巴頓·芬克》的拍攝非常艱難，因為我們的實驗室出了問題，我們使用的是洛杉磯的一間實驗室，但是樣片出現(xiàn)了很多問題，所以我們把樣片寄去紐約，找了我們經(jīng)常合作的人，他們非常棒，解決了那些問題。

《巴頓·芬克》對我來說是一部很難的電影，我很緊張，第一天真的很有意思，我、喬爾還有伊桑，在前期準(zhǔn)備中花了五周的時間制作故事板。第一天的拍攝是電影的開場，約翰·特托羅站在劇院的側(cè)翼觀看他的表演。

《巴頓·芬克》

我們在故事板上做了一系列的鏡頭切換，但是就在開始拍攝前的一兩個星期，我跟他們說“等等，我們可以把這些鏡頭合在一起，拍成一個流動的鏡頭，先是看到后臺的幕布滑輪，然后有個家伙走了出來，大喊了兩聲又走開了，接著鏡頭來到特托羅面前”，他們說“好啊可以啊”。我使用了吊臂，他們從來沒有用過這個，遠(yuǎn)程操作吊臂什么的。他們非常緊張，所以我們在拍攝前一天晚上就布置好拍攝現(xiàn)場，包括所有的燈光。

有意思的是，拍攝當(dāng)天我們到了現(xiàn)場，然后拍攝了大概一個半小時，到上午10點半左右就拍完了。我說“好，接下來我們要做什么”，他們說“我們沒什么可做的了”。所以拍攝的第一天，上午11點，我們就全回家了（笑）。

我們只拍了一條，這就是數(shù)字電影，你知道你拍到了什么。我總是要求再拍一條，這都快成了一個梗了，“我們不再拍一條嗎？我可以的”。所以我們11點就收工了，這種情況經(jīng)常發(fā)生，因為你總認(rèn)為事情花費的時間會比我們認(rèn)為的要多，但是大多數(shù)時候是非?！?/p>

有的時候伊桑會說“慢點，羅杰，因為大家都沒吃午飯，午飯都煮好了”。這些都是因為我們已經(jīng)做了很多準(zhǔn)備，我們非常同步，和我一起工作的人都是我合作過很多次的，工作的過程也相當(dāng)機械。

實際上我認(rèn)為這是一次美妙的經(jīng)歷，也是一次很偉大的技術(shù)挑戰(zhàn)，因為我們要處理的事情是如何讓攝影機伸進出水孔，下到管道中。這么說會覺得有點奇怪，因為現(xiàn)在大家都這么做了，你可以讓它充滿活力，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做到。

《巴頓·芬克》拍攝現(xiàn)場

Collider：你和科恩兄弟的合作關(guān)系非常美妙，而《冰血暴》對他們來說是部大制作電影，對你來說也是，畢竟它獲得了奧斯卡提名。但是同時它也和科恩兄弟以往的作品完全不同，能不能說說你們是怎么確定這部電影的風(fēng)格的？以及你們?nèi)绾闻臄z雪景，我想這對你來說也是有挑戰(zhàn)性的。

羅杰：這很有趣。你覺得這是一部大制作，因為我們當(dāng)時剛剛拍完《影子大亨》對吧？這部電影的成本非常高，但是票房完全失敗了。所以有一天喬爾和伊桑打電話給我說“我們要做一部非常小成本的電影，感覺你不會有興趣的，如果你不想做也沒關(guān)系，我們還會再和你合作的。這是部小制作電影，我們沒有錢”，意思是拍完《影子大亨》以后他們可能會重組團隊，我說“別傻了”，然后我們就拍了《冰血暴》。

《冰血暴》

這是一部成本非常低、制作非常小的電影，我記得團隊非常小，中間還有過一次工會罷工，真的非常困難。但是我說過，我有我會永遠(yuǎn)合作下去的團隊，除了機械組長米奇，他一直在想我會不會過段時間就解雇他，因為他無法理解我的英式幽默，這會是一個問題。

那是一次美妙的經(jīng)歷，但是我之前說過，等到你拍攝它的時候，你才意識到它是什么風(fēng)格。拍完《影子大亨》再拍這部就很有意思，因為他們的每一部電影都有不同的傾向，尤其是在視覺上，他們非常想要這樣做，你可以從標(biāo)題或其他什么東西上看到。

《冰血暴》說的是真實的故事，所以他們想讓它看起來像一部紀(jì)錄片。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即興的，但是喬爾曾經(jīng)提到過肯·洛奇的電影風(fēng)格，就是把攝影機放在房間的角落里，讓事情在你面前發(fā)展，我們沒有走那個風(fēng)格。事實上，我們拍的第一個鏡頭是在雪地上的120英尺的跟蹤鏡頭，這和我們在房間角落里拍攝搖鏡頭的概念完全相反。

但是這種觀察的感覺是真實存在的，我們拍攝的鏡頭比在《影子大亨》或《巴頓·芬克》中拍攝的都要長一些。我們拍攝的是35或40mm而不是25或21mm，所以它確實給人一種不同的感覺。

像你說的那樣，最困難的事情是雪。那一年明尼蘇達(dá)州的雪很少，非常冷，很多時候我們都得造雪。電影里有一幕是布西密正在機場停車場上換車牌號，那里所有的雪都是我們造的！那兒完全沒有雪。

然后拍攝夜景的時候，我們喜歡追車戲。當(dāng)時我們拍攝了幾個晚上，每天晚上我們都要換地方，因為第一個拍攝地點的雪全部都融化了。所以到了最后一晚，我們在離加拿大邊境10英里的地方拍攝，我說“我們能去加拿大嗎？”，“不，我拍到雪了”（笑），那真的很有意思。

《冰血暴》

Collider：你們覺得你們只是在拍完《影子大亨》以后拍了一部小成本電影，那么社會反饋、獎項那些又怎么說呢？

羅杰：很棒啊。這你根本想不到，怎么可能呢，是吧?！洞蟮伢@雷》是他們最成功的電影，也沒有人預(yù)料到?！洞蟮伢@雷》是一部成本相當(dāng)小的電影，他們想要拍一部更接近原著的電影，沒有人料到會有這么大的成功。

我喜歡這部電影，我也喜歡《冰血暴》，但是你不會預(yù)料到它會這么成功，尤其是在《影子大亨》之后。我仍然覺得《影子大亨》是一部很棒的電影，真的，我覺得它非常有想象力，如果它是在今天發(fā)行，人們可能會更接受它，因為現(xiàn)在能看到的素材種類更多了。我想它可能是太荒誕了，所有人都在想這是什么鬼東西。

Collider：說到驚喜，與此同時你拍攝了《肖申克的救贖》。你隨便問街上的任何一個人，他們都可能會說那是他們最喜歡的電影，有沒有什么……

羅杰：它在電影院上映的時候票房慘敗，他們后來又放映了一次，我覺得是哪里出了問題，這不應(yīng)該啊，結(jié)果重映的時候還是非常慘淡。

Collider：我覺得很多人都是在電視上看到了這部電影……

詹姆斯：還有VHS，他們也出了VHS錄影帶。

羅杰：整整一年，它都是VHS排行榜上的冠軍。這和在影院里看的區(qū)別在哪？我覺得有點可惜，因為它在大屏幕上看起來更棒。我很高興它被看到了，不過看到大家對這部電影這么狂熱也讓我感到有些困惑。

這是一部好電影，但是對我來說太溫和了，我覺得監(jiān)獄沒那么好，（詹姆斯：在監(jiān)獄里找你最好的朋友），如果你夠幸運的話。我不知道，我從沒去過那里。感覺這部電影比較溫和，但是這很奇妙，它做得很好，大家也仍然欣賞它，我自己還在幾年前看了一次，沒有那么糟糕。

《肖申克的救贖》

Collider：和弗蘭克（弗蘭克·德拉邦特，《肖申克的救贖》導(dǎo)演）一起拍攝一部監(jiān)獄電影的經(jīng)歷是怎樣的？你知道的，有些苛評的人想問這部電影的影調(diào)。

羅杰：是的，我認(rèn)為弗蘭克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實際上這是他執(zhí)導(dǎo)的第一部電影，所以我不得不說，有時會有一點混亂，這很困難，因為我們是在一個真正的監(jiān)獄里拍攝的，大部分時間是在俄亥俄州的曼斯菲爾德，克利夫蘭的郊外。

《肖申克的救贖》

那是大約一年前剛翻新過的監(jiān)獄，所以是個不錯的監(jiān)獄，但是有個問題就是，你先是在室內(nèi)拍攝，然后到院子里拍攝，它就像是一個拼圖游戲，把東西從里面挪到外面。沒有光照進來，你就沒法在室內(nèi)拍攝，即使有任何光照，拍攝時間也很短暫，這是真正的問題。

拍攝居室和餐廳的設(shè)備非?！覀儚娜珖鞯卣襾鞨MI燈，用來完成一些室內(nèi)日戲的拍攝。然后他們說現(xiàn)在我們要去室外拍攝，不知道是因為演員還是什么。我說好的，那我們可能需要把這些腳手架和燈都搬出去然后再全部搬回來。

這些事情讓我很沮喪，我不得不說，好吧，我很誠實，我認(rèn)為大家不了解做這樣的事情需要什么。我們有個場景像是監(jiān)獄中庭，拍攝地點沒有這個。所有的牢房都可以看到這個庭院，所以我們在倉庫里建了一個巨大的場景，整個倉庫都被填滿了，離天花板只有幾英尺的距離，大概有三英尺。

《肖申克的救贖》

所以我們建一個非常大的平臺，來減輕它的重量。拍夜戲還可以，都是些小的實用光源，但是在那樣的預(yù)算條件下，日光照明需要一個非常大的平臺，我對它寄予了很大的期望。所以有些時候確實會感到擔(dān)憂，試圖拍出大家需要的東西，但是我記得那是一次不錯的經(jīng)歷。

詹姆斯：劇本的結(jié)構(gòu)非常好，他們會嚴(yán)格按照劇本，如果在拍攝過程中不斷修改的話往往會變成災(zāi)難。

羅杰：大多數(shù)情況下，弗蘭克會對鏡頭有一個非常具體的想法，但是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是在片場和演員一起拍攝完成的。我喜歡拍紀(jì)錄片，所以我喜歡那種工作方式，我喜歡現(xiàn)實主義的工作方式。我們確實和故事板藝術(shù)家合作過，但主要是……我記得實際上是有一本故事板書的，不過是在電影出來之后才出的，那不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情，所以一點兒不有趣。

我們的故事板大部分是關(guān)于動作的。我們做了一整個場景的故事板，但是沒有拍出來，有場戲是從監(jiān)獄逃出來的蒂姆（蒂姆·羅賓斯）站在雨水和閃電中，他跑過田野追趕火車，火車照亮了監(jiān)獄。我們在晚上照亮了整個監(jiān)獄，這樣你就可以看到它，看到火車經(jīng)過，煙霧升起。然后他們會回到車上，還有些流浪漢坐在車?yán)?。這是一個美妙的、偉大的場景，我們畫了故事板，但是一幀都沒有拍，因為我們沒有時間，根本沒有辦法拍。

《肖申克的救贖》

有個小故事我得說，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情。大約一年以后，我獲得了ASC的提名，然后有天我去了ASC俱樂部，認(rèn)識了我以前從未見過的人，這種感覺非常神奇。我聽見他們交談，那些不知道我是誰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當(dāng)然后來我很了解他們。

談話是關(guān)于那一年的電影作品，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攝影師說，“是的，我本來會給肖申克投票的，那絕對是最好看的電影，但是里面沒有燈光”。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因為如果你看到過一些幕后，你就知道里面用了多少的燈光。這也算是一種后臺的恭維吧，我想是這樣的，是吧？我什么也沒說，事實上我從來沒告訴過他。

Collider：說到民粹主義電影，還有一部讓我們驚喜的作品，就是《逃獄三王》……

在接下來的訪談中，羅杰·迪金斯將繼續(xù)分享他和科恩兄弟以及其他導(dǎo)演合作的精彩經(jīng)歷，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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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電影攝影師 文|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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