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朱莉·德爾佩
編劇:朱莉·德爾佩
主演:朱莉·德爾佩/杰瑪·阿特登
類型:劇情
制片國家/地區(qū):英國 / 德國 / 法國
語言:英語
片長:102分鐘
朱莉?德爾佩(Julie Delpy)可以說是「靜悄悄」地又帶來一部自編自導自演作品,很多時候人們都忘記她從2002年開始就執(zhí)導她的長片處女作《尋找吉米》(Looking for Jimmy),并且在2007年導了出眾的《巴黎兩日情》(2 Days in Paris),一部相比于林克雷特(Richard Linklater)類似作品(「愛在」系列)毫不遜色的作品——她在本片中除了編、導、演之外,還制作、剪輯與配樂,基本全能;也恰是這部按說應該要成爆款的作品并沒有讓她在導演之路走得更順,她不惜在2012年(學林克雷特那樣)再次復制《巴黎兩日情》模式拍出《紐約兩日情》(2 Days in New York)且依舊不俗,也許這些都會喜劇難獲影迷共鳴;她也不是沒拍過讓人困惑的作品,比如嗜血的《女伯爵》(The Countess,2009);走親情路線的《洛洛》(Lolo,2015)看得出她逐漸安靜下來的影像風格,不過,通往新作《我的佐伊》(My Zoe,2019)的部分靈感很可能來自恬靜但隱藏瘋癲奇想的《天空實驗室》(Le Skylab,2011)。
在此其實對于是否劇透猶豫不決。但兩個很容易查到的訊息也早有透露,但卻不是壞事。官方海報是粉紅襯底,前景是德爾佩飾演的母親伊莎貝抱著她七歲的女兒佐伊,但是在母女后方還有一個佐伊的影像,讓本來應該因為貼近女孩顏色的粉紅所帶來的甜美感被削弱,反而給人一種不安的意象。另一方面,臺灣譯名為「復制柔伊」則更直接點出影片的走向,但同時也為觀影過程布下一個強大的賣高分(MacGuffin):佐伊怎么了?她會發(fā)生什么?誰要復制她?將用什么方式復制她?復制能成功嗎?事實上,直到影片的「第一幕」(后詳)結(jié)束時,仍看不出佐伊會發(fā)生什么事;而到了「第二幕」結(jié)束時,是否復制、如何復制都還成問題。要是按古典敘事來說,重心便不是僅僅落在復制佐伊這個行動上了。當然,《我的佐伊》并非一部真正脫離古典敘事的作品,因此不難理解與分析,但能被分析并不表示落入俗套。就拿影片開場來說,正片始于一雙摸著懷孕大肚子的手,接著是一個嚴重失焦的鏡頭拍攝一位女子的側(cè)臉,她首先看向后景,一個人影接近她,但因為失焦,所以我們看不清楚誰;隨著鏡頭調(diào)焦,我們看清這位女子的側(cè)臉時,背景的人物已經(jīng)出框,而她微笑后低頭,看向肚子,淡出。明顯看得出來這位女性并非德爾佩,這也正是影片有趣的魔法。當佐伊莫名昏睡不醒,伊莎貝與前夫詹姆斯在醫(yī)院里等待手術(shù)進行時,兩人起了爭執(zhí)并互相指責。伊莎貝指控詹姆斯「三年沒有性愛」,詹姆斯則以她產(chǎn)后走樣、外型走樣也連帶使得她難以相處、最終變得毫無吸引力。于是這時不難聯(lián)想到片頭出現(xiàn)的女子,既然她直到伊莎貝詹姆斯互懟時都未再出場過,便讓人誤以為產(chǎn)前的德爾佩真與產(chǎn)后的德爾佩相差甚遠。然而實際上,片頭側(cè)臉女子是在「第三幕」才登場的勞拉,人工受孕名醫(yī)湯瑪斯的妻子。在面臨佐伊腦死一籌莫展的伊莎貝,聯(lián)系上這位備受爭議(而逃到俄羅斯)的湯瑪斯,這才展開影片的真正行動:復制佐伊。勞拉育有二子,對于湯瑪斯接下伊莎貝的委托十分反感,甚至以離婚要脅;但是勞拉作為伊莎貝的對照組,她最終以母親的身分,辯證出復制佐伊計畫的道德合理性:當她得知在伊莎貝二度流產(chǎn)之后,湯瑪斯事實上還握有第三個受孕胚胎打算找代理孕母時,激烈地向湯瑪斯抗議,說一旦想到伊莎貝與佐伊如此,她再也無法管教兩個孩子,因為「如果他們有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因此單就湯瑪斯從職業(yè)角度(不論是職業(yè)倫理還是事業(yè)危機)來評價復制佐伊計畫是不夠且單薄的。然而即使是勞拉最后都讓步了,她只是提醒湯瑪斯,第三個胚胎成功之前都別跟伊莎貝透露,以免她再次地失望,畢竟伊莎貝至此一共已經(jīng)失去了三個佐伊。在送走伊莎貝后,鏡頭來到勞拉這里,她看著在公園里玩的兒子們,鏡頭給了一個與開場時幾乎完全一樣的側(cè)臉,看著她露出幸福的微笑。于是我們對于用勞拉的兩次側(cè)臉夾著伊莎貝喪女的悲慘經(jīng)歷,是可以理解的:從懷孕到養(yǎng)育孩子的那份圣潔的母性,本就是強大到可以蓋天,或起碼通天,這也是耶教所烙下的深痕;盡管在片中藉太過迷信的伊莎貝母親以及伊莎貝對她的指責,點出身為醫(yī)學研究者不迷信的心態(tài)。但如前所言,能解析不代表能想到這么做。亦即,勞拉的首尾呼應不只承載如此的意義,還因此造成「伊莎貝產(chǎn)后走樣」的雙關(guān)語效果。不只勞拉影像有此別致的含義,德爾佩對形式的掌握也是非常嫻熟的,果真不是執(zhí)導新手。我們端看上述那場伊莎貝-詹姆斯互懟戲之前,影片趨于一種十分溫和方式拍攝。即使為了配合孩子的影像而采用細切方式分鏡,但鏡頭內(nèi)的動態(tài)乃至運鏡方式都不激烈,因此給人平穩(wěn)感。這種印象很重要,平穩(wěn)帶來和樂與日常的恒常感,并且使得隨后的失常更加劇烈。這也是兩人在等待室中對質(zhì)戲的鋪陳:兩人的對質(zhì)因為鏡頭相似度高,亦即一再地接近跳接的方式,破壞「靜接靜、動接動」的接合慣性,使得視覺一次次被刺激而強化兩人之間的沖突。偶然離開等待室從外拍攝的全景鏡頭有助于緩和這種緊張的情緒,也讓話題有機會找新的方向,細數(shù)夫妻之間的各類問題。導、演集于一身的德爾佩因此占盡優(yōu)勢,鏡頭的切割與動態(tài)既跟隨臺詞也附著于表演。有些細膩節(jié)奏像是規(guī)劃也像是即興。當伊莎貝控訴:「對!你自信到要去釣男人。」聽到這樣反駁,她抿了嘴唇,嘴唇取代了或收回了無法出口的反駁,也凝結(jié)了她的楚楚可憐。就在這一場戲之后,畫面呈現(xiàn)又逐漸恢復平穩(wěn),形式表現(xiàn)為伊莎貝內(nèi)心活動的外化。當她想到了解決方式(復制佐伊),當她大徹大悟(接受死亡),然后她開始重新進入理性模式,或說摻雜強烈感性的理性模式:尋求讓佐伊再生的種種可能性。不過沖突尖點的完成顯然還是有賴劇作的布局,一點一點加溫。于是可見許多細節(jié)的交織。
比如佐伊發(fā)生可能是致病關(guān)鍵的意外(在公園撞到頭)是在伊莎貝與詹姆斯為了商議陪伴佐伊的時間以及確認離婚協(xié)議內(nèi)容的那天,這個會面也是臨時協(xié)調(diào)出來的時間,因為調(diào)節(jié)員形成滿檔,只有這天有空。意味著有多少夫妻正處于與他們相同的狀態(tài)。反過來說,像陪伴佐伊的那位不合格保姆又有多少也同時非法地照顧其他兒童。于是保姆梅妲的不靠譜也是早就預告。又或者為了連結(jié)到隨后伊莎貝欲「復活」佐伊的說詞,「我想再聞聞她的發(fā)香」,因此提早在逛動物園的時候,就安排伊莎貝不時去撫摸佐伊的秀發(fā)。當然,這些也都算是常見手法,但是,就在醫(yī)生幾乎宣布佐伊腦死,并征求伊莎貝與詹姆斯同意讓佐伊捐出可用器官后,一定程度上成為伊莎貝尋找「保留」佐伊方式的征兆,此時,佐伊的幼時影像以碎片方式,在伊莎貝這里,也在詹姆斯那里閃現(xiàn)。從而對觀眾進行催眠效果,也以形式回應萌生于伊莎貝腦子里的意念。形式即inception。這點就絕對是德爾佩難以捉摸的創(chuàng)意。影片的結(jié)構(gòu)也有德爾佩自己的想法。它以五次淡出清楚地切出分節(jié)界線。第一幕:伊莎貝與佐伊的相處日常,接著伊莎貝與詹姆斯的現(xiàn)狀,兩人平分時間陪伴佐伊,但卻因工作不斷調(diào)整見佐伊的時間,這也就牽涉到經(jīng)常要臨時請梅妲來協(xié)助,并因此加深了佐伊跟梅妲的感情(伊莎貝以此理由不便換掉梅妲);隨后的劇作張力在伊莎貝與詹姆斯之間針對佐伊狀況(手上淤青或噴嚏連連)彼此究責逐步增溫。最后是佐伊在伊莎貝見完調(diào)節(jié)員回來后表現(xiàn)不適,在安撫佐伊睡覺之后,伊莎貝躺在床上。淡出。可以說就在這短暫的全黑中,伊莎貝已經(jīng)失去了佐伊。第二幕:佐伊昏迷,以及隨之而來的各種沖突,直到伊莎貝寄出佐伊細胞,離開柏林為止。這一幕主要處理佐伊之死,以及伊莎貝和詹姆斯各自以什么方式來面對佐伊之死。后來我們知道了,伊莎貝決定復制佐伊,而知情的詹姆斯則是再婚并生子(這在尾聲一段有交代)。淡出。第三幕:另一層次的沖突:復制佐伊是否符合道德,不論是職業(yè)道德還是人倫道德。這一幕再次以勞拉的側(cè)臉收尾,淡出。影片按說在此結(jié)束亦無不可,勞拉的側(cè)臉「封閉」了這部影片,讓「母愛」最終被完善。影片于是朝向一種正面,或許一度走上歧路但最終導正的三觀。然而,影片實際上還有一個收尾的尾聲。尾聲:詹姆斯來到俄羅斯探望伊莎貝,此時伊莎貝仍與男友阿基爾在一起,但時間已經(jīng)過幾年,詹姆斯的兒子都已五歲。隨后,伊莎貝帶著詹姆斯到學校去,那里,新的七歲佐伊正等著伊莎貝接她回家;當然,她不會記得詹姆斯,只是她的細胞記憶讓她對詹姆斯表現(xiàn)出近情情怯之感。伊莎貝抱著「新的」佐伊這一刻也正是海報上的形象。影片最后是在佐伊緊抱著伊莎貝但眼神看向詹姆斯的畫面中淡出。但是,究竟這個尾聲是勝筆還是敗筆就只能是觀眾的自由心證了。不過,由《我的佐伊》片名很自然聯(lián)想到由年輕德爾佩演出的作品《亡命之徒》(Killing Zoe,1993),在那部片中,德爾佩飾演兼職應召女郎的銀行職員,名字就叫佐伊,她偶然與銀行搶匪交易,后又在搶匪作案時重逢,最終還幫助了這位叫澤德〔佐伊留意到他們兩人的名字都以Z開頭;并且,當他們在旅館房間做愛時,電視機正在播放茂瑙(F.W. Murnau)的《諾斯費拉圖》(Nosferato,1922)〕的搶匪,在這場混亂的搶案中,是否「殺掉佐伊」就成了搶匪之間的內(nèi)訌與沖突。這兩部片之間是否存在微妙的關(guān)系?還是佐伊的Z只是為了呼應阿基爾的A?(看在其他人的名字似乎并沒有在字母的位置上做文章,這點聯(lián)想應該是離譜的。)與伊莎貝一起組成新家庭的(新)佐伊與阿基爾也再次以一種「錯位」回應了插入伊莎貝故事里頭的勞拉。德爾佩仍在片中埋了不少費解但有趣的謎團,這也算是她對電影形式駕輕就熟的指標。聲明:轉(zhuǎn)載此文是出于傳遞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來源標注錯誤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權(quán)益,請作者持權(quán)屬證明與本網(wǎng)聯(lián)系,我們將及時更正、刪除,謝謝。
文/深焦DeepFocus 來源/導演幫(ID:daoyanbangwx)
原文:https://mp.weixin.qq.com/s/bIcpt9Ihv8Hw1IWZ93UF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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